花酒共舞易安詞–文史-找九宮格共享-中國作家網
新年到來,年宵花爭奇斗艷,率先營建喜慶氣氛。而在詩詞之中,“花”也是一個主要主題,晚期推進宋代“詞”成長的主要門戶即是“花間派”。“花間”的名字富有浪漫氣味,也必定水平描寫出晚期詞作的寫作場景。縱不雅宋詞汗青,寫“花”的詞人、詞作頗多,此中易安居士李清照稱得上拔得頭籌。她還將“花”與“酒”聯絡接觸起來,建構出一個奇特的易安詞世界。
花自漂蕩水自流
李清照存世詞作多少數字,對照其他一流詞人并不算多。廣泛地看,將所有的有爭議的作品都算出來,多少數字難逾80首,以王仲聞校注版本看,所選作品有50余首,而今朝公認無爭議的易安詞,只要40余首。
在無限的作品中,“花”的意象呈現頻率極高,占比達60%以上。詞中的花可以年夜致分為兩類,第一類是作為物象、周遭的狀況、佈景的花,借以抒發感情;第二類是作為擬人化抽像的花,它們往往鮮艷欲滴又不同凡響。
以花寫時光,典範文句信手拈來,如“迫不得已花落往”等,李清照則更進一個步驟,善於用“花”寫時光的流逝、際遇的變遷。王國維曾說:“一切景語皆情語。”詞中的花,既是天然界真正的的花,更是詞作者感情的外露。好比最有名的小令之一《如夢令》:
試問卷簾人,卻道海棠照舊。知否,知否?應是綠肥紅瘦個人空間。
用落花表達憂悶之感,是唐宋詩詞的通例,李清照則進獻出“花”意象的兩個名句,先是《一剪梅》的下半闋:
花自漂蕩水自流。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。此情無計可打消,才下眉頭,卻上心頭。
她讓不變的相思之苦,聯合變更不居的周遭的狀況,構成感情的依靠,“殘花”既是時光逝往,也是外化兼物化的情愫。再有《聲聲慢》所寫:
雁過也,正悲傷,倒是舊時瞭解。滿地黃花聚積,憔悴損,現在有誰堪摘?
聚積的花,正如心頭郁結之塊壘,難以蒙受又無法打消,“堆花”成為了落寞苦痛的象征。
李清照為何這般愛花寫花?我們無妨聯合宋代賞花、插花、簪花的佈景,加以剖析。
先說簪花,即在頭上插各式花朵用來裝潢,以古人眼光看,這種方法未必雅觀,甚至略顯希奇,但在唐宋時代,簪花長短常風行的社會風尚,甚至于唐代有簪花斗花的競賽,宋代歐陽修的《洛陽牡丹記》記錄:“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,雖累贅者亦然。”這里要誇大的是,簪花不分男女,這種裝潢方法很受女性喜愛,但于男性也很廣泛,好比蘇軾就曾自嘲地寫過“人老簪花不自羞,花應羞上白叟頭。”這里的“白叟”恰是年過50歲的東坡本身。
李清照愛美,天然也會簪花,但這不是純真對漂亮的尋求,而是充滿下落寞。好比:
醉莫插花花莫笑,不幸春似人將老。(《蝶戀花·上巳召親族》)
睡起覺微冷,梅花鬢上殘。(《菩薩蠻》)
現實上,“美妙的逝往”是易安詞罕見的意象和主題,“花”又是她最常用的素材,是以,作為內在周遭的狀況和構成部門的花,簡直都彌漫著傷感的氣氛。
自是花中第一流
宋代上至皇族士人,下至引車賣漿,也都樂于賞花。在宋代詩文中,我們能較為廣泛地看到“花”的存在,並且品種多樣、紛歧而足,此中比擬活潑的詩句如陸游“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。”
宋代人也愛好插花,比擬于唐代的華麗堂皇,宋代士年夜夫更偏向于在審美基本上,表白本身的心智,將花之姿勢,作為人格涵養的外化。當然,在宮廷宴會或保存畫作中,花團錦簇的插畫作品會議室出租,仍然不在多數;而小我居所的插花,往往比擬樸素素雅。
所以,賞花自己就是文人士年夜夫生涯的一部門,而易安詞的獨到之處,是將花加倍擬人化,施展聯想,聯合花的特色,付與其性情,從而塑造出帶有女性特征的“花”之抽像,我們權且歸納綜合為“自力的美感”,這一點與作為周遭的狀況的“交流花”廣泛消極,有著很年夜的差別和反差。
在李清照筆下,人有人格、花有花格。好比木樨是恬澹典雅的美:
昏暗輕黃體性柔,情疏跡遠只噴鼻留。何必淺碧深白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。(《鷓鴣天·桂》)
再如菊花是溫順細膩的美:
輕風起,清芬醞藉,不減酴醾。漸秋闌、雪清玉瘦,向人無窮依依。(《多麗·詠白菊》)
當然,李清照最愛好的花是梅花,所以在分歧詞作中,梅花的抽像特色也很豐盛。起首是作為生涯的擺設布景,李清照會栽培梅花用以觀賞,好比《滿庭芳·殘梅》:
手種江梅漸好,又何須臨水登樓。無人到,枯寂好似,何遜在揚州。
除了蒔植,李清照也將梅花作為日常生涯的審美興趣,于家中不時觀賞,好比《清平樂》:
年年雪里,常插梅花醉。挼盡梅花無好意,博得滿衣清淚。
再如《殢人嬌·后庭梅花開有感》:
坐上客來,尊中酒滿。歌聲共、水流云斷。南枝可插,更須頻剪。
這些場景都闡明,李清照常常將梅花作為家中裝潢,一方面這是宋代風行的插花喜好,另一方面闡明李清照對梅花情有獨鐘。
那么,李清照為何這般愛好梅花呢?這還要從她心目中“梅花”的抽像進手。《玉樓春·紅梅》的上半闋刻畫道:
紅酥肯放瓊瑤碎,探著南枝開遍未?不知含蓄多少時,但見包躲無窮意。
可見,梅花不只默默積儲氣力,綻放漂亮,還非常低調,不爭不搶。梅花歷來都是靜靜怒放,不為人的意志所影響。該詞的最后一句說“要來小酌便來休,未必明朝風不起。”指的是漂亮的電光石火——“美”歷來不是永恒的,而是瞬時的印象與記憶。漂亮的瞬時性,寄寓著潛伏的殘暴性,從古到今,漂亮最令人傷感之處,即是凋落,這何嘗不是現代浩繁女性的命運?女性的美需求被觀賞,但當她不再被喜愛之時呢?當然就有不成名狀的落寞。
無妨說,梅花的狀況,就是李清照本身的狀況,甚至是宋代女性的通俗狀況,她們認同唯一無二的漂亮,也感傷于花容黯然,而李清照心坎的求索,讓美具有了主體性——她主意一種自我觀賞之美,可以被審閱,但不再以“被審閱”作為獨一的價值尺度。
假如我們用“花開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”來描寫女性對漂亮的焦炙;那么顯然,李清照從蒔花、賞花、插花的日常中,獲得的是更為積極的自我審閱。由此,作為擬人化抽像的“花”,便帶有自我綻放、不落流俗的漂亮姿勢。
酒意詩情誰與共
除卻“花”,李清照還非分特別愛好“酒”,提到酒及相干意象的詞作多少數字,在她所有的作品中占比接近50%。關于“酒”,最被人津津有味的仍是一首《如夢令》:
常記溪亭日暮,陶醉不知回路。興盡晚回船,誤進藕花深處。
爭渡,爭渡,驚起一灘鷗鷺。
在這段美妙的回想中,李清照不只喝酒,並且醉酒,可見喝得極為盡興。從酒的呈現頻率看,李清照的酒量至多不差,究竟“造飲輒醉”,就難以多喝常喝,以酒為樂。
宋代的酒差別于明天的蒸餾型白酒,“蒸餾”這個步調使酒精濃度不竭進步。前人釀酒現實上就是讓食糧產生“糖化”和“酒化”的化學反映,在這個經過歷程中,食糧代謝出乙醇(酒精)、酸類、醇類和酯類,從而組成復雜的風味。當然,乙醇含量跨越15%,酵母就會結束反映,是以這也決議了現代的酒度數無限。所以,比擬于本日濃郁的白酒,李清照在宋代所飲之酒,酒精度數舞蹈場地不會對身材形成過重迫害,更多是作為日常飲品呈現。
不外,李清照喝酒時,往往心境降低,借酒消愁,鮮有快活暢飲的場景。好比:
東籬把酒傍晚后。有幽香盈袖。莫道不斷魂,簾卷西風,人比黃花瘦。(《醉花陰》)
生怕離懷別苦,幾多事、欲說還休。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(《鳳凰臺上憶吹簫》)
夢斷漏悄,愁濃酒末路。寶枕生冷,翠屏向曉。(《怨天孫》)
酒可否消愁因人而異,從迷信說明講座場地看,酒精對人體神經體系有著先克制、再亢奮的安慰,必定水平上,確切能使人進進異于日常生涯的狀況。李清照喝酒皆是“獨飲”,也很丟臉出她有眾飲的愿看。俗諺說“寡酒難飲”,指的是一小我飲酒缺少氣氛,不難激發心境的掉落,假如原來就有煩心之事,則更易“碰杯消愁愁更愁”。李清照喝酒,通俗都是心境降低時的寡飲,是以難免充滿落寞傷感的氣味。
此外,李清照每次喝酒的量極年夜,也正面印證了她“期在必醉”的消愁心態。好比她在《菩薩蠻》中說:
家鄉何處是?忘了除非醉。沉水臥時燒,噴鼻消酒未消。
可見喝酒不少,甚而宿醉。還有就是喝酒過多,以茶解酒,她在《鷓鴣天》中說:
冷日蕭蕭上鎖窗,梧桐應恨夜來霜。酒闌更喜團茶苦,夢斷偏宜瑞腦噴鼻。
“闌”即“深”,可以猜測李清照至多已進進微醺狀況。年夜凡喝酒之人都有領會——普通要以茶、水或其他飲品解酒,則喝酒者自知酒已過量,或有興趣把持,或持續再飲,總之已步進酒酣耳熱的階段。
聯合李清照對于物象之“花”的塑造,“酒”的感化非常相似,都承載著她對于美妙逝往的感傷。花是表征,酒是解法,李清照未嘗不知慨嘆的白費無功,但是仍是不克不及忘情地寫下詞作,更可見心中之執、憂悶之深。李清照獨一一次衝破醉意之詞是《漁家傲》:
雪里已知春信至,冷梅裝點瓊枝膩。噴鼻臉半開嬌旖旎。當庭際,美女浴出新妝洗。
造化能夠偏有興趣,故教明月小巧地。共賞金樽沉綠蟻。莫辭醉,此花不與群花比。
該詞塑造了李清照最愛的梅花抽像,也將她自我審閱的氣勢、對于漂亮與特性的尋求,完全地展示出來。只要在“不與群花比”的自我境界中,李清照超出了一切世俗的煩憂,找到了心目中幻想的狀況,因此不再苦楚地喝酒,反而是多喝幾杯,“慶賀”本身所找到的模範或標的目的。
易安詞中的“花”與“酒”,若不加以剖析,常給人以舒服之感,認為是歲月靜好的寫照;可現實上,“花”與“酒”表示著李清照的落寞、苦痛甚至沉溺,當然,譬如她最愛的梅花,也承載著她心坎不平的求索、美妙的向往。詩詞中的意象,往往就是作者心坎的鏡像,在此意義上,“花”的艷壓群芳和噴鼻消玉殞,“酒”的碰杯消愁和醉意昏黃,都是李清照在本身心坎的宇宙里,點亮的、動聽的“恒星”。